[ FGO | 高文咕哒♂ ] 不列颠尼亚情人 Chapter.4

简介:大正五年的夏天,不列颠尼亚海军上尉高文在横滨遇到了华族藤丸氏的少年家主立香,后来,受友人所托,他成为了藤丸立香的家庭教师,二人纠缠终生的缘分至此开始。

原作:《Fate/Grand Order》
配对:高文(saber)×藤丸立香♂(master)/某些章节含有岩窟王×藤丸立花♀
TAG:长篇/大正Paro/正剧向/已完结
注意事项:
*西洋海军军官×东洋落魄华族,有师生梗。
*藤丸姐弟设定。
*剧情非常随心所欲,存在一定程度的OOC,请谨慎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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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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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请过了这个家庭教师之后,藤丸立香本来决定痛改前非,好好学习……至少,再也不逃课了。
  但是不逃上尉先生的课这件事,他也只坚持了不到半年。
  在初春的一个下午,隔壁班一个叫清姬的女同学找上门来,缠着他,非要立香同她去看新编排的一场木偶戏。
  他本来同清姬小姐说:「虽然我也很想和你一起出去玩,清姬小姐,可是我明天有课,实在抱歉。」
  「藤丸君,那后天呢?」
  「真的很抱歉……我后天也有课。」
  他转身想走,清姬却拉住了他的袖子。于是他回过头去,发现她用和服袖子擦着眼睛,那双美目竟已经生出些水汽来。
  清姬一眨眼,泪水就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她抽抽噎噎地说:「藤丸君是不是已经讨厌我啦?」
  「不是的,我……」
  因为大家都知道藤丸立香逃课的累累前科,所以恐怕对谁说他要去上课,谁都不信。
  清姬说:「我与藤丸君约了两个星期,您总是有课。您以学业为重,是一位有志有为的男子,清姬不过区区一介弱女子罢了,一定是无望被您放在心上的吧……」
  藤丸立香最看不得别人哭。清姬抓准了这一点,她一流眼泪,立香就被她弄得手足无措。
  他只好结结巴巴地说:「其,其实,清姬小姐。假如你非要去看那场木偶戏的话……」
  清姬立刻破涕为笑。
  立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总是觉得那笑容有点恶作剧般的意味:「那藤丸君,周五下午,我在老地方等你!」
  随后,清姬小姐飞也似地从教室里跑下楼去了。
  于是现在,立香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编造着一个得体的旷课理由。可是他感觉自己怎么编都很假,因为这已不是他初次旷课了。
  是的,请假不去上高文的课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是之前是请了假的,名正言顺,不能叫逃课。
  可也总不能再装病了,这位老师总是非常关心地打电话问过来到底是什么病,上次恰好撞到了父亲在家,父亲一接电话,便说:「什么?立香,立香好着呢!他才没病……是吗,没去上课啊。我知道了。立香啊!——」
  藤丸立香摇了摇头,他不愿去想起来了。于是他一咬牙心一横,这回干脆就装作路上迟了到,先斩后奏吧!
  一般来说,他是周五的中午从学校回家。
  学校最近正在准备祭典,藤丸立香常常被叫过去帮忙。他打算以准备校园祭为理由,下了课直接先去陪清姬小姐看木偶戏,然后从剧院出来就直奔老师家,这样一来也勉强不算旷课。
  老师一定会留堂的,他做好了准备。因为这位老师总是留堂到很晚,他甚至已经经常在老师家过夜,所以留多长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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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个下午却突如其来地暴雨倾盆,当剧院散场的时候,他被雨困住了。清姬小姐说两人一把伞,可以一起走回藤丸家去,却被藤丸立香拒绝了,因为他并不是回家。
  在清姬小姐故技重施之前,藤丸立香落荒而逃。
  在巷口随意叫了一辆人力车,他让车夫尽快送他去元町。
  可是浑身湿透地到了洋馆门口,他只看到在花园里忙碌的印度女仆。印度女仆连忙把他拉进屋内,他听了好半天才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话——英日交杂地,印度女仆说的居然是:「主人亲自去学校接您了,藤丸少爷,您和主人错过了吗?」
  天色阴阴沉沉,一道惊雷从他背后炸响。
  立香拿着白毛巾正擦头发的手吓得一哆嗦,落地窗外一道亮光照进庭院里来。
  他本来以为是闪电,可是那光闪了又闪,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也在雨中出现又消失。
  ……是车灯。
  硬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立香抬头望去——
  那沉默无言地走进厅内的,正是他容貌俊美却神情阴鸷的老师。
  「……藤丸立香。」
  他和老师的关系已经比较亲近了,老师对他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的「立香君」渐渐变成了「立香」,并已经这么叫他很久了。而高文突然之间改变了对他的称呼……虽然即使在这种时刻,对方还是尽量地表现出一种温和的神情,可他的声音生硬又冷淡,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把他的名字念出来的。
  更何况,藤丸立香感觉老师每走一步,那脚跟就像是踩在他的心上,越踩越低,直到他到达自己面前的时候,立香的心彻底坠到了最底层。
  逃课不算,还撒谎骗老师……更糟糕的是,被抓了现行。
  「老……老师!」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不好意思,路上下了大雨,我来晚了。」
  高文把怀表打开:「晚了两个半小时。还有半个小时,就下课了。演得是什么新戏啊,立香。好看吗?怎么不带老师去看?」
  他自以为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尽量敛去阴沉神色,可是在立香看来,军官只有嘴角挂起了一点微笑,眼睛冷得像一块冰。
  然而高文却不觉得冷。他只是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血液都流到了胸膛里,非常炽热,仿佛要爆炸一般。
  ——这个孩子实在是不像话!
  「藤丸立香。立香。你就这么喜欢跟女孩子逃课出去游玩,很好,很好。」
  藤丸立香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高文看着他,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在心底涌起,半是愤怒,半是怨恨。他甚至感觉到遭受了一种背叛,是一种奇耻大辱,可他又想,假如立香说一句不是,他就可以把这件事完全揭过了。
  只要他说。
  可他不知道藤丸立香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越是这样对他,他越是死不认错……即使他自知理亏,却咬了嘴唇半晌,一直没有说话。
  高文也不说话,他们陷入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沉默中。
  直到意识到这少年实在是不打算交代实情,他尽量保持着脸上最后一点温和的微笑,把藤丸立香拉起来,说:「不早了,先练琴。」
  将一个湿淋淋的,毫无抗拒性的少年拉进怀内,衬衫沾了水,呈半透明的模样贴在少年的身上。
  他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事到如今了。在这几个月的不知不觉中,在他心中的清教徒与心中的恶魔,已经是后者渐渐占据了上风。
  他低下头去。立香正垂着头露出脖子,在衬衫领子的下方,他的名字的纹样清晰可见,这让他常常觉得:「立香应该是我的所有物。」
  因为这个想法,一点莫名涌上来的温情暂且压制了他心中的火焰,他感觉到立香身上还有一点点雨水,这孩子的身体怎么这样冰凉啊。
  他正从后面抱着立香。
  「先练一遍音阶。后背挺直,不要靠在我身上。手背不要动。开始。」
  一个湿淋淋的小小的活物,一个蓝眼睛的小少年如今正在他怀中颤动。
  电灯昏暗的灯光照亮着立香的头发。没有擦干的头发像是东方绸缎一样散发出光泽,水滴落在他的前襟,就像落在了他的心上。
  「上周末的那支练习曲。开始,立香。」
  少年连点头都带着颤抖。
  军官的鼻息微微抖动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以这种姿势教导立香练琴的时候,他无法保持自己的正常心率,所以近来,他都不再像立香刚学钢琴时那样,手把手地教导立香了。
  可是今天,他又想坐在这里了。
  这种姿态几乎可以说是让立香坐进了自己的怀中,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将一场平凡无奇的钢琴教学,变成一个暧昧无比的动作。立香毫无防备的后颈正对着他,在湿濡的黑色发梢下,显出一种陶瓷般的素净色泽,多么近在咫尺……他一低头就能碰到。
  渐渐地闻出他身上的甜蜜气味。他仔细闻了闻,那是某种糖霜的气味。这孩子一定在剧院也吃了甜食,那充满甜食的嘴,怎么就不知道说一句称他心意的话?
  「立香,再弹一遍。」
  「……老师,刚才出错了吗?」
  「再弹一遍。」
  「是,是……」
  丝毫不带感情的冰冷声音,在藤丸立香的脖子后面响起。
  高文让他背挺直,他就一直紧绷着后背,不敢放松。碰到老师身体的地方很温暖,没碰到的地方却一阵一阵地散发着冷意。他有点想往老师身上靠得更近一些,可是假如靠到老师身上,他一定会更加生气吧。
  藤丸立香战战兢兢地弹着琴,他感觉到老师充满怒意。被迫重复着大量无意义的练习,被拢在高文怀中的钢琴课,对他来说成为了一种折磨。
  他甚至觉得,还不如打他一顿比较自在。
  眼睛四处乱晃了一下,他在找高文老师平时拿着的马鞭。
  「说过多少遍了,练习的时候不要分心!」
  他不知道,高文觉得自己的耐心几乎到达了临界点。
  把立香抱在怀中,强迫他练习,强迫他动也不敢动,强迫他留在这间洋馆里,这一切都给了高文一种隐秘而剧烈的亢奋,这种亢奋却本来是不该有的——这个认知,反过来让亢奋加剧了。
  曲子越弹越快,少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鼓动。
  四周都是紧闭的窗户,门也紧锁,女仆们都不在,这阴暗的室内只有他和老师两人!
  他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一个学生,而是被严加看管的囚犯!
  「再弹一遍,立香,再弹一遍!」
  巨大的封闭感禁锢着他,弹琴的十指都颤抖,藤丸立香剧烈地呼吸着,他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身体依旧潮湿而冰凉,此时此刻,他几似溺水之人。
  立香心神不宁,一切的恐惧都到达了顶点,可越是如此,他却越不敢反抗。经年的教育束缚着他,只要是他的长辈,他都不敢反抗……即使现在,他觉得很有可能会被这位老师突如其来地扼死。
  少年想:「藤丸立香,你可真活该。不是说好了,不逃高文老师的课吗?」
  ——假如他此刻回过头来,恐怕会被上尉眼中的火焰所灼伤吧。
  但他已经做了说谎的坏事,就再也不敢做回头看老师的坏事。
  于是,少年就这样被上尉折磨了很久。
  即使过了许多年,立香都记得很清楚,这首本身就很漫长的曲子,他连续弹了二十遍,也就是说,他被这样折磨了整整一个小时。从今以后,他可能一听到这首曲子就想吐吧。
  高文终于站起身来。
  藤丸立香离开了他,汗水淋漓地伏在琴盖上,他全身都被抽干了力气。
  高文稍微低着头,看着立香水里刚捞上来似的模样,心想,他刚才还很坚强,打死都不说自己和女孩子去剧院的事情,现在却居然显现出一种……惊人的柔弱感来。
  ——暴雨会把花园里盛开的鲜花打得七零八落,鲜花遭受雨水摧残所展现出的姿态,大概就很像他现在的样子吗。
  恶魔逝去了,温情再度从他心中冒了出来。他忽然觉得自己把立香逼到这个地步,确实有些过分。
  于是他轻声说道:「立香,坐起来。今天练的很好。」
  立香慢悠悠地把上身支起来,他看到老师走到了他的身边。
  眼睛无意识地眨了一眨,突然,他与老师那双和他相似的蓝眼睛,无声无息地对视了。
  他忽然身子一僵,因为猝不及防地发生了一件事。
  高文在他身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擦过他的鬓发,接着俯下身来,用一对温度过热的嘴唇,亲吻了他。
  ——当然,只是被老师撩起的一缕发梢而已。
  >>>
  立香并没有躲避。
  并不是「来不及躲避」而是「没有躲避」,他只是肩膀一僵,抬起头来轻轻地问了高文一句:「老师,这是西洋人的礼节吗?」
  发梢垂落下来,碰到了后颈上。明明还是沾过雨水的潮湿模样,可承载了上尉嘴唇上那点转瞬即逝的温度,被碰到的地方居然烧起来一样滚烫。
  高文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你练的很好,就不用留你到很晚了。立香,走吧,我送你回家。」
  那种初次见到他时所看到的温柔神情,又浮现在高文的眼睛里。
  立香看着他的眼睛,感觉那里波光粼粼的,是一片涌动的海浪。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躲避。是太累了吗?或许是吧……
  藤丸立香回到家里的时候,依旧神情恍惚。
  他摸向脖子。那越过肩膀向他侵袭而来的,老师的味道像是还没有散去,明明碰过了几遍,都没有温度了,但是他还是觉得那里热得发烫。
  回到家里的时候,父亲并不在。
  独自在屋内用过了晚餐,在亲近的女仆收下餐盘的时候,她看到立香有些失神的模样,担忧地问他:「少爷,身体不舒服吗?」
  立香迟钝地摇了摇头。
  女仆连忙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好像是有点热。少爷,我去为您拿冰毛巾。你淋过了雨,要是生病就麻烦了。」
  然而她的手腕却被立香拽住了。少年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不准决心该说些什么话。
  「怎么了,少爷?」
  他的声音细若蚊呐:「……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啊……好的,少爷。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就请尽情讲出来吧。假如是对旁人要保密的事情,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下意识地又把手放在了后颈上,他说:「高文老师,今天亲了我一下。」
  「……哎?」
  「……虽然只是头发。在我练琴之后。本来今天我逃了他的课,他很生气,但是我练过了之后,他又说我练的很好……然后,把我的头发撩了起来,亲了亲发梢……就这样。」
  「您今天又逃课了吗?」
  没想到女仆的重点和他完全不一样,立香硬着头皮说:「是……是啊。不过也不能算是完全地逃,我只是晚了一点到他的家里去……」
  女仆掩着口轻轻地笑了起来。
  「少爷原来只是介意这种事情吗?」
  「……嗯。果然我也觉得是件小事吧……我也问了老师,这是西洋人的礼节吗?但是高文老师只是笑,并没有回答我。」
  「大概他认为,这个问题简单到不用回答吧?」
  「是……是吗。」
  女仆为他倒了茶,立香接过茶放在手里。他的头深深地往下垂,一片阴影里,谁都看不出他的表情。
  「老爷也常说,西洋人和东洋人的处世方式多有不同。在他们的文化里,长辈与晚辈之间互相亲吻脸颊和嘴唇,都是很常见的礼仪。上尉先生一定是很喜欢你这个学生,但是又因为您是东洋人,所以改成了亲吻头发。是位温柔体贴的绅士呢。」
  女仆收下餐盘退了下去,立香向后倒在床上。不久之前才换了新床垫,软绵绵轻飘飘的,是法国的天鹅绒。
  他一仰躺便陷了进去,像是被包裹在了一片虚幻之中。
  他还是不明白,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别人都说,老师很喜欢他这个学生。
  但是老师上起课来非常严厉,总是挑他的错,还总是拖堂拖很久,是对喜欢的学生才会这么做吗?不是应该对讨厌的学生才这么做吗?
  他一闭上眼睛,又想起高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带着高贵感的砂金色鬓发,清朗的蓝眼睛,宽阔的肩膀和挺拔的后背——是非常能让人生出崇拜感的印象。
  假如有想变成的样子的话,大概大家都会想变成那样的男性吧。
  就因为很能让人生出崇拜感,立香总是觉得,这位老师对自己的宠爱非常不真实。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优秀的人。
  他生来便是这副古怪的模样,既不像完全的东洋人,也不像完全的西洋人,在排外的东洋,他是被看不起的。在学校里,愿意和他一起玩的同龄的男孩子很少,他不得不和那些对他相对温柔一些的女孩子们混在一起——这又加剧了他在别人眼里轻浮的印象。
  可女孩子们总让人头疼,他实际上认为这些女孩子,也是难以相处的。
  ……唯有高文老师的存在,和旁人都不太一样。在他眼中,高文越发地像是一个近似于父亲,兄长,朋友,老师等等角色的集合了。
  他不由得想,假如不是师生的话,和老师交朋友也很不错,因为他们确实意外地很谈得来,这个身居高位的军官,也从来没有看不起他。
  他还记得一些事……从小就记得。他记得那些在港口上见过的外国人,看到小小的他偶尔会招手喊他过去,给他一点饼干糖果吃,可他只要开口说起日语来,他们的脸色就都变了,然后就是说着他听不懂的洋文,掩着口窃窃私语起来——
  这也正是,他听到高文问他「你是日本人?」的时候,他感觉到不快的原因。可这个老师并没有因为他是日本人就对他抱有偏见,也没有在背后议论他啊。
  藤丸立香从床上直立着上身坐了起来。
  「我是不是应该,给老师去道个歉?」他想。
  由于他突然发觉老师是一位非常好的老师,他开始觉得自己之前做的许多事都很过分,简直可以说是在有恃无恐地消耗着老师对他的偏爱了。这样一个珍贵的人,假如有朝一日不做师生,也能成为一对忘年交,他不该让一段宝贵的友谊就在自己的手上断送啊。
  ……不过啊,果然还是对高文老师亲他的这件事,很在意。
  他能感觉到,高文老师本来明显是生气了。但是在最后,他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就这样被轻飘飘地放过了——立香甚至都做好了会被操练到深夜的准备,可老师居然放自己回家了。
  真是破天荒的好事情,因为违背常理,所以他实在想不明白。
  然而藤丸立香在钻牛角尖这件事情上精力有限,实在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决定不再去想。又在床上滚了两圈,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把立香送回了家,他开着汽车回元町。雨渐渐小了,他独自一人在夜幕下的横滨港穿行。
  那份鼓动一直无法止息。
  路过某条街道的时候,一家饴糖屋还没有关门。在临打烊前,他突发奇想地走了进去,买了一小罐多味有平糖。罐子里半透明的糖块显出不同的形状和色泽,放在他手心,是一个小小的宝箱。
  回到车子上,他含了一小块糖在嘴里,慢慢地发动车子往前驶去。记忆的宝箱同时被他打开,可这么多记忆碎片里,居然全是一个少年的影子。
  他想起雪天的一个下午,自己满身落雪地走到藤丸家的庭院里。刚在玄关处收了伞,女仆还没来得及通报,他就听到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老师——!」
  他抬起头。
  一个少年满面笑容地从二楼飞奔而下,直直地撞进了他的怀中。襟前的雪被撞落了一些,在他怀中,立香抬起脸来。
  他和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对视了。不列颠尼亚的军官心上一颤,那一瞬间,他只觉立香撞在了他的灵魂上,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嗡嗡直响,让耳畔的其他一切声音都远去了。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他和藤丸立香的第二次见面,他想,这个东洋的小少年,骨子里或许真的温柔多情。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吗?还是在更早以前,他已经——
  「立香……」
  他把少年的名字合着饴糖吃下去,只觉得世间最上等的甜蜜也不过如此。
  高文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内心开始住进了一个魔鬼。他并非恋爱经历稀少的人,甚至有过一次婚姻,为什么如今却陷入了这样一场苦涩又禁忌的单恋之中?
  一个东洋人,一个少年人,一个男孩子。
  一个头发有点乱,耳朵薄薄的,眼睛湛蓝的男孩子。
  他想起别人听他谈起「藤丸立香」的时候,偶尔会被当成在谈论藤丸家的长女。可能在别人的印象里,他对这种女人感兴趣才是理所应当的吧。
  他闭上眼睛,内心的恶魔彻底掌控了他的深夜。
  想起刚才那个说不清道不明,又被临时克制住的亲吻,高文觉得当时自己已经被逼到某种边缘上,再不这么做,自己将会跌入万丈深渊。
  可上帝作证,他是本来想抑制自己的。他本来更想亲吻立香的额头,甚至是脸颊,甚至是——
  没想到却起了反作用。
  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无法使他内心的恶魔满足,他能听到心中的嘶叫声,它在让他索取更多,更多!
  他想占有立香。那占有欲和嫉妒心,强烈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害怕。
  他再也无法逃避自己那个不可告人的心思了:他早就不满足了,他不满足只在短短的授课时间内,有和立香相处的机会。
  他想把立香更久地留在自己身边。所以他故意地挑错,故意地延长上课时间,甚至延长到了让立香在他家里过夜的程度。
  客房在楼上,与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所以立香总是睡在他的隔壁。
  许多次,立香已经睡着了。他路过的时候轻轻打开门,瞥到少年赤裸的肩膀陷在绒毯里,白皙的脚腕也展现在他眼前,是完全地放松着,对他毫无防备的姿态。
  高文站在门边,连呼吸都颤抖。
  他想跪在窗边死死地抱住立香,疯狂地咬他吻他,从头发梢吻到趾尖,一个地方都不放过,像狮子咬断猎物的脖子,将无法反抗的少年彻底地拆吃入腹。
  那无数个和他近在咫尺的夜晚,高文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几近疯狂的边缘,再不得到这个少年,他就会死去。
  可是即使再怎么使用手段,立香依旧不属于他。
  他想无时无刻地将立香留在他的身边。活到现在已有三十余年,可他一生之中,还是第一次这样狂热地渴望一个人。
  开到元町的山脚下的时候,最后一枚有平糖被他吃完了。
  日式的糖果不比西洋糖果,没有那么高的甜度,吃起来并不会觉得腻。这最后一枚糖果是煎茶味道的,甜蜜之后带着一点薄薄的苦味,长久地徘徊在上尉先生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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