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GO | 高文咕哒♂ ] 不列颠尼亚情人 Chapter.5

简介:大正五年的夏天,不列颠尼亚海军上尉高文在横滨遇到了华族藤丸氏的少年家主立香,后来,受友人所托,他成为了藤丸立香的家庭教师,二人纠缠终生的缘分至此开始。

原作:《Fate/Grand Order》
配对:高文(saber)×藤丸立香♂(master)/某些章节含有岩窟王×藤丸立花♀
TAG:长篇/大正Paro/正剧向/已完结
注意事项:
*西洋海军军官×东洋落魄华族,有师生梗。
*藤丸姐弟设定。
*剧情非常随心所欲,存在一定程度的OOC,请谨慎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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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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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车子停到学校门前的时候,高文看了看怀表,发现自己来早了,下课时间还没有到。
  他捏紧了手上的两张票,往学校的矮围墙里望。这两张票是他那位对音乐颇有造诣的同僚发放的,说是有一个匈牙利歌剧团远道而来,在横滨开巡回演出,演的是莎士比亚的名篇《亨利六世》,还有一位歌剧团里的当家花旦巴托里小姐倾情出演,邀请各位一定前去捧场。
  他本人对歌剧没有太大兴趣,不过既然拿到了两张票,他想,也许是一个和他的小少年见面的好借口。
  那天逃课被抓之后,藤丸立香像是真的痛改前非了。第二天上课,这少年僵硬又诚恳地给老师鞠了一躬,后来竟是学什么东西都比以前更加上心,也更少犯错,让他很不好吹毛求疵,只能按时下了课。
  眼睁睁地,他看着藤丸立香像风一样地从自己的怀里跑到花园外面去。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躁动不已,还存留着少年的温度。高文意识到,自己从怕藤丸立香变成一个坏学生,变成了怕藤丸立香变成一个好学生。立香现在改邪归正了,他却觉得,还是原来那样好。因为要是把他的东西都学尽了,这少年怕是会再择良师……年轻人的心天气一样地阴晴不定,也许再过几年,自己这位老师就会被他抛在脑后,永远都记不起来了。
  何况自己作为老师,是一个让自己也不齿的、充满私心的坏老师。
  他站在窗边,垂下眼帘,丧气地走到钢琴边,很暴力地砸了一下琴键。钢琴发出尖锐的一个和弦,像是在嘲笑他那不得实现的私心。
  他太想见立香了。
  周日到现在只过了两天,高文在领事馆心猿意马地看了两天报纸,他心想,再看不到立香,他就要疯了。
  他看向四周,不远处的树荫下面,停着一辆眼熟的汽车。汽车夫蹲在一边抽纸卷烟,这个人高文也眼熟,是藤丸家为数不多的男佣人。
  走到汽车夫跟前,对方连忙迎上来,问怎么这么巧,上尉大人也会在这里。
  高文对着他挥了挥手上的两张票,对矮小的汽车夫笑得人畜无害,他说:「之前和立香约好,在今天晚上去看一场西洋歌剧。」
  「是……是吗,可是少爷没跟咱们说啊……」
  「他也许是忘了。辛苦你跑了一趟。」
  打发了汽车夫走,他得意地想,立香这下无处可去,只能往他的车子上跑了。
  军官高枕无忧地回到了车上。这个时候下课铃响起,三三两两地,是穿着诘襟的男学生和行灯袴的女学生们,陆陆续续从学校里走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藤丸立香。
  与此同时,本来满心欢喜地伸出手来的上尉先生,眼睛却一瞬间暗了下去。
  不能怪他眼神敏锐。这位华族少爷被四五个美少女围在中间,即使帽檐压住了他的半张脸,女学生们一口一个「藤丸君」的叫,让别人想不发现都难。
  高文中午吃的很少,因为预备着晚上要跟他的好学生吃一场大菜,甚至在来这里之前,先跑到新开的埃米亚西餐馆定了座位。
  本来一边想着晚餐,一边想着立香,他饥肠辘辘地在等,可是看到这副场景,他立刻食欲全消。
  无声无息地冷笑了一下,高文心想,藤丸家的少爷果然是招很多人喜欢,狂蜂浪蝶尽往这朵花上凑。不过暗地里做了比较,军官觉得他的立香,无论是比这群争奇斗艳的东洋女学生中的哪一个都更加地让他觉得顺眼。
  前些日子他来学校接立香的时候,等了许久都没看到人。于是在雨里随便抓了一对往外走的女学生,他问她们知不知道藤丸立香的下落。
  只看到这两位女学生掩起了嘴交头接耳,之后才对他说:「藤丸君昨天就和隔壁班的清姬小姐,约好了去看木偶戏。」
  两位女学生一边面带嫉妒地将立香轻易出卖了,一边往高文的脸上偷瞟——那是张多么俊美的脸啊,她们只在西洋画报上见过的,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见到这样的人真实地出现在她们面前。
  军官很高,她们不得不抬起头,于是偷瞟变成了正大光明地瞟。
  高文也不介意她们看,彬彬有礼地点了头,说:「我知道了,多谢二位可爱的小姐。」
  说完他便转头离去,并不知道自己把两个失魂落魄的小姑娘抛弃在雨中的同一把伞下。
  对着被美少女们挤在中间的男学生,他从车上探出半个身子:「立香,上车!」
  立香听到有人叫他,一抬头,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不过他顾不得这么多,有人把他从她们中解救出来实在是好事,他摆脱了女学生们,拔腿就往车边跑:「高文老师!」
  立香很乖,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
  少年往车上一坐,这才歪着头,很奇怪地问道:「老师,今天您怎么会来这里?」
  高文把手里的票给了他一张,说:「恰好我得到了两张西洋歌剧的票,想带你去看一看。听说主演是个歌喉优美的匈牙利女郎,说不定你会喜欢。」
  年轻人本就玩心很大,尤其是有人亲自带他出去玩,是很难得的事情。因此他想也没想便答应:「好啊!不过,高文老师,我不想回家吃饭,我们看完了歌剧,就在港口上吃西餐吧!」
  「立香,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我没带够钱,到时候要写一个账单寄到姐姐的商会去。」
  高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用,你想吃什么,老师请你。」
  汽车开动了,他们往帝国剧院驶去。
  可是立香一边看着车子晃悠悠地在路上开,一边又想,怎么突然之间,高文老师会请他又看歌剧又吃饭呢?
  虽然以前也有老师带着他去元町山脚下的咖啡店吃蛋糕的时候,但那种时候不多,而且都是发生在下课之后。按理说,即使带他去看歌剧,也会在周末。
  可是今天并不是周末。
  一个古怪的联想从他脑海中浮现,他张开嘴,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话:「老师……?」
  「嗯,立香,什么事?」
  「您难道是要调职了吗?」
  高文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问得一愣,说:「为什么这么问?」
  「您突然又是带我看歌剧,又是请我吃饭,我近来又没有表现得很好,您应该不是表扬我,于是我这样猜了。不是吗?」
  「……并不是。」高文被他问得失笑出声,「立香,何况老师调职的话就一定是升职,你不应该高兴吗?」
  出人意料地,立香没有马上回答。
  高文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年,只看到亮漆帽檐下面,立香又在咬嘴唇了。少年摇摇头又点点头,像是斟酌着词句。
  军官微不可察地屏住了气息,不由自主地把车子开得慢了些。立香这副模样,是一个意外,让他猝不及防。
  可立香只是说:「我跟着老师学了很多,但总觉得还没有学够。所以,还希望老师再多教教我。」
  上尉的手指却因为这句话,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方向盘。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让高文欣喜若狂,他开始胡思乱想,是一朵玫瑰在他心上突然之间,无声息地抽出了花苞来。
  他想,这是不是意味着,立香对他也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呢?就像他对立香那样……
  他或许并不是苦恋——苦涩的,得不到结果的单恋。
  >>>
  歌剧是第一天上演,只演了《亨利六世》的上篇。
  他坐在二楼的雅座上百无聊赖地跟老师闲聊,因为演员使用的乃是高深莫测的不列颠尼亚语,跟日常会话完全不搭边,他听不懂,所以觉不出好看。
  进来的时候,他听说这位匈牙利主演女郎非常美丽,然而二楼离舞台有一段距离,巴托里小姐的脸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色彩缤纷的小点——舞台剧演员,化夸张的妆。
  可虽然觉得无聊,藤丸立香还是坐住了。因为给的饮料很好喝,是新鲜的果汁。
  把果汁一点一点地喝到见底,他看到身边的老师盯着下面的舞台,也在眉头紧锁。
  他的脸上是一种看到自己学生跳舞跳错拍子,弹琴弹错音符,外语念错单词的时候出现的恐怖表情。于是他暗自下了判断,在不列颠尼亚人眼里,这部剧应该也算不上成功。
  倒是剧院里有个插曲十分有趣。
  大概是演到第五幕的时候,演员们在舞台上大汗淋漓地喊来喊去,就在这时,二楼突然爆发出一阵混乱,是对面包厢里的一个长发黑裙的法国女人突然站了起来!
  女人年轻又漂亮,却面容扭曲,不顾仪态地叫骂出声。她不仅掀翻了面前的桌子,还力大无穷地拎起剧院经理的前襟,作势要把他扔下二楼去。
  剧院的负责人连忙一拥而上,想把经理解救下来,但是法国女人非常不好对付,踢翻了好几个。
  场面看起来马上就要失控,可旁边和她同行的男伴,那有一双眼球凸起的鱼般的眼睛的中年男人,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法国女人大闹剧院,并不阻拦。
  总之,一片混乱里,舞台上的演员不太完美地谢了幕。可谢幕之后法国女人还在大闹剧院,他们两个连忙趁乱从剧院里跑了出来。
  又乘车到了埃米亚西餐馆,天色已经变成了一片幽蓝,马上就要彻底黑下来了。
  年轻的女侍应招待他们进门落了座,立香看到有一个头发灰白,皮肤黝黑的男人在餐厅里忙碌着。女侍应说这是他们的老板,他又仔细看了看他,惊讶地发现老板居然是东洋人的长相。
  将二人引到早就定下的位子上,女侍应递给他们菜单。高文让立香先看菜单,翻了一翻,少年发现这店的菜倒是别具一格,虽然叫西餐馆,倒也不是没有和食,甚至还有一些可以称为「和洋折衷」的创新菜。
  高文在对面说:「不用介意,随便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立香,只是今天我心情特别好,可能是因为领事馆刚发了这个月的薪水。」
  室内灯光昏暗,散发出一种糖浆般的颜色。两个人浸泡在糖浆里,高文吸了吸鼻子,空气里充满了甜蜜感。
  听了这话,立香的眼睛又闪烁起来了:「老师,那我就不客气啦!」
  他早就饿得不行,即使在剧院喝了果汁。这个时候正是在长身体,所以他总觉得很饿。
  因为是新开的餐馆,店里的人不多,菜也上得很快。
  立香点的煎蛋吐司先上了来。新烤的吐司面包外面泛出金黄色泽,一咬下去,里面却洁白柔软。上面覆盖着的蛋白被加砂糖打发过,云絮似地垒在上面,在嘴里一碰即化,像新年时姐姐带回来的进口棉花糖。
  蛋黄是半生的,流得满口都是,立香又不好吃一半,于是囫囵地把整个蛋黄都吞了下去,大半只吐司狼狈地塞满了他的腮帮子,嘴唇实在兜不住蛋液,往唇角渗出了一点。
  他指着吐司说:「老师,这个好吃,你也吃呀。」
  由于嘴里实在太满,他说得口齿不清。
  高文见到他这滑稽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小立香眼睛发亮,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是又变成了一只啮齿类动物。
  他说:「立香,把嘴里的东西吃下去再说话。」
  突然之间,高文伸出手去。
  立香猝不及防地被他捏住了下巴,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态,他嘴巴微微张着,不知道老师要干什么。
  稍微有点粗糙的触感从嘴角掠过。
  老师的蓝眼睛眯了起来,声音轻而低沉地响起:「立香,嘴角沾上蛋黄了。」
  「噢……噢……」
  收回了手指,高文的视线在自己的指尖上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拿出手帕,轻轻地把残渍拭去了。
  把自己的那份煎蛋吐司切开,他尝了尝餐刀上的一点蛋黄。
  洒了些香料,是增添了欧芹的特别味道……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好吃。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自然而然地,就谈起了毕业之后的发展。
  立香正在吃一份三文鱼草菇黄油锡纸烧,这是卡美洛西餐馆的招牌菜肴之一。当老师问道他将来想学什么的时候,他的手轻微地顿了一顿,叉子上的鱼肉也放下了。
  少年人叹息一声。
  「怎么了。立香,为什么叹气?」
  藤丸立香咕哝着说:「我也不好说。老师,我本来想毕业之后去学戏剧或者绘画,或者帝国大学的文学系,可是父亲一心想让我读法律,将来最好参军。」
  「那你……考虑过留洋读书吗?」
  高文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没有立香那样多的青春,可以肆意挥霍。
  和立香相处的日子里,他渐渐意识到对于少年已经不单纯是一种肉欲上的渴望,连身体带心灵,他想要全部的「藤丸立香」。
  说来可笑,虽然还没对少年表明过他的心思,可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里,高文已经想了关于未来的很多事情。
  他想把少年带离东洋,带回印度或者欧陆本土去。他家在殖民地有许多庄园,在本土也有资产,立香想继续读书或者做庄园主,或者做些别的什么,他都可以给立香办到。
  却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愿不愿意。
  如果立香实在不愿意离开东洋的话——恐怕,他会争取留在东洋吧。前提是,如果他真的和立香成为了一对伴侣。
  听到这句问话,立香又叹了口气。
  他声音很轻很低地说:「即使我想……我虽然不是藤丸夫人的孩子,但是依然是家里的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我不在了,谁又能承继父亲的华族爵位呢。」
  高文把手中的香槟一点一点地抿掉,对着透明的高脚杯,他在里面看到了少年神情黯淡的脸。
  立香这句话能解读出很多种意思,他猜不明白。
  他只是心想,一个混血儿,也会被承认继承华族的爵位吗?
  但他并没有说,只是摇了摇铃,让店里再给这桌加一份焦糖布丁。
  >>>
  快到了夏天,夜晚的风也变得有些热起来。行走在繁华灿烂的夜间,街道上熙熙攘攘,他向立香提议饭后在街上走一走,少年欣然同意。
  他们并肩在街上走,这一对搭配在街上出现,总让人觉得很奇妙,猜不透他们是什么关系。
  高大的西洋男人在街上带着东方女伴出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新鲜事,但是带着一个小男孩出现,就让人觉得特别——可是,他们之间保持着一个很得体的距离,似乎并不是会让人肖想的亲密关系。
  有人看到这二人都有相似的蓝眼睛,少年人长得也不像普通的东洋人,因此猜测这少年人是金发男人的儿子——却也不对,且不说男人没有那么老,这两人实际上除了眼睛颜色以外,也毫无相似之处。
  他们在街上逛来逛去,高文给立香买了很多东西。
  因为是对着高文,少年人并不矜持,照单全收,还说:「老师,领事馆的工作薪水好高啊,这些东西,平时姐姐都不给我买。」
  高文把新买来的礼帽戴在他头上,说:「没事,以后你姐姐不给你买的,可以向老师要。」
  「唉,这事如果让姐姐知道了,她会生气的。」
  「为什么她会生气?」
  「也许是小时候我们家太穷了。」立香一边抱着盒子一边往前走,「以前我们还没回藤丸家的时候,就是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很穷。总有人给我母亲钱,想把我和姐姐带走。我有一次很饿,别人说要给我一只烤白薯,让我去他家里,当时我还小,只记得后来被姐姐抓了回来,把我锁在绵羊圈里,不让我出去。而母亲疯病又发了,我在院子里,都能听到她一边砸东西,一边喊『リツカ——』,也不知道是喊姐姐,还是喊我。后来,姐姐就总是叮嘱我,平白无故地对我好的,都是坏人。」
  高文沉默了半晌,说:「你们以前……过的并不好。」
  少年摇摇头:「那都是些很久远的事情啦!」
  老师的声音在他头上飘着:「嗯……很久远的事情。那么立香,你说老师对你好,也是坏人吗?」
  立香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啊!我是说……我不知道姐姐认为老师你是好人还是坏人。」立香说,「姐姐疑心病很重,连家人都不敢信,嗯……不过她倒是跟我说了,说你是很好的老师。」
  「那你呢?立香,你觉得老师对你好,是不是另有所图?」
  立香转过头来,高文也站住了。
  少年人仰头看他,街边灯笼的光五彩斑斓地映进他眼睛里,澄澈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立香笑容爽朗地说:「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学生,老师要是对我别有所图的话不是更好吗?那功课上就该给我放松一点了吧!」
  高文心思复杂地笑了一声。
  都说东洋人含蓄,却一点就透。他试着用了东洋人的方式,但立香完全不明白。
  他本来以为立香的心敏感又脆弱,实际上不是的。但是不那么敏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不过啊——
  他又想,立香真好。
  心思干净透彻,不猜忌不怀疑,除了太迟钝,哪里都好,哪里都可爱。
  「小鬼,想得真美。」他闭上眼睛,「每次你犯错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把你按在地上。」
  「老师,你是不是很想打我?」
  「是,狠狠地打。」
  「放过我吧老师……我肯定会好好学的,请您千万不要打我啊!」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街尾走,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背后的不远处响起:「父亲,那是不是高文上尉?」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还是一个少女的声音,高文带着立香转过头去。
  叫住他的是一个小姑娘。虽然她作典型的东洋女学生打扮,穿着和式的二尺袴,头发也用丝带扎着,却是纯正的西洋人面容。她头发是淡淡的紫色,襟边别着玳瑁眼镜,一看上去就是端庄优雅,受过良好教养的模样。
  至于她身边的男人,高文再熟悉不过——
  「居然在这里见到,真巧,兰斯洛特。」
  那常年习惯性地眉头不展的紫发男人,正是他在领事馆的同僚,兰斯洛特参赞。
  「果然是高文上尉。」兰斯洛特走了过来,看到高文身边的少年,「这位是?」
  「……啊,这位的话!莫非……莫非是和我同校的前辈吗?」
  立香还穿着学校的制服,代表高年级的校徽在他襟前闪闪发亮。
  「前辈?你们学校的?」
  兰斯洛特的眉头皱得更深。
  「是呀。」
  高文介绍道:「兰斯洛特参赞,怎么,难道今天居然是和他第一次见面吗?……这便是我的学生,藤丸氏的少爷,藤丸立香啊。立香,这位是领事馆的兰斯洛特参赞,身边的小姐是他的女儿玛修。」
  「参赞先生好,玛修小姐好。」
  兰斯洛特的神情这才稍有缓和,他垂下暗紫色的眼瞳,向立香微微地一颔首:「原来如此。抱歉,毕竟虽然之前和藤丸老爷经常来往,却还是第一次同藤丸少爷见面,还请您谅解我的冒犯。」
  「……啊,没关系的,参赞先生。」
  也不怪兰斯洛特认不出来。洋妓女的基因太过强大,把藤丸父子放在一块,谁都看不太出来他们居然有着血缘。
  立香越过抱着的盒子看着玛修,他的眼睛又在闪闪发光了。高文和兰斯洛特寒暄,他就不自主地一直往玛修身上看——这个追捧西洋文化的时代,人人都以穿洋服,学西洋人说话做事为豪,穿着和式衣服的西洋少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何况,这位参赞家的女儿,生得确实美貌。
  可一和玛修对视,他就匆匆低下脸去,颊上有些微微发热——可能是新买的礼帽太热了。
  他不太敢直接与玛修对视,总觉得身为混血儿,连目光都会冒犯到这位千金小姐。
  被立香的眼睛看着,玛修也低下头去。少年的目光很直白,这让她有点害羞。但她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因为她觉得这少年有一种特别的俊美,被他看着,她只觉得很开心,并不讨厌这道视线。
  简单地寒暄过后,两边各自分头走了。
  往街尾的汽车走去的路上,藤丸立香开了口:「老师,我没想到,参赞家的大小姐,居然也跟我在同一间学校上学啊!您听到了吗,她刚才喊我前辈呢……前辈,藤丸前辈!」
  高文看到他一副亢奋模样,觉得这份亢奋并不正常。
  见过了玛修小姐,立香连走路都一蹦一蹦的,真的有这么高兴吗?
  他心中凭空生出一份意难平,声音冷淡地说:「你在学校,不是天天被各种女孩子前辈后辈地喊吗?」
  「……可是,被玛修小姐这么叫了,总觉得很不一样。明天上了学,我要去打探她在哪个年级,是哪个班。若是以后得了空,说不定能和玛修小姐一起出去玩。」
  这话里的好感再明显也不过,比他刚才说的话明显多了。
  高文心中波澜万丈,各种感情一同涌上来,五味杂陈地攥住了他干涩的喉咙。
  盯着少年折下来的领口露出的后颈,雪白纤细,一碰就折的模样,他忽然很想张嘴把立香的后颈叼起来,就这样一路叼回元町去。叼到家里,再找个笼子关起来,这辈子都不把他给别人看。
  女人不行,男人也不行,立香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幻想,他说:「你不要拐带参赞家的小姐和你一同逃课。玛修和你不一样,她是勤奋用功的优等生。」
  「老师,我最近在学校也考的不错啊,也能勉强迈入优等生行列了。」
  高文在他背后冷哼一声。
  于是立香补充道:「是老师教得好了!」
  被这少年甜言蜜语地带上了车,高文带着他往藤丸家走。
  这一路上他实在是不堪其扰。立香三两句就有一句谈到兰斯洛特家的女儿,他恨不得从哪里找出一个布条,直接把少年的嘴封上。
  在一片黑暗之中,听着立香在他身边喋喋不休,高文问道:「立香?」
  「老师?」
  「你一路上说了这么多关于玛修的事情,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立香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之后却矢口否认道:「老师,刚才也好现在也好,你们西洋人都是这么轻浮的吗?」
  高文听了这话,意外道:「这是轻浮吗?」
  「怎么不算!……对于初次见面的女孩子,就有这种心思,难道不是轻浮吗?」
  他们路过一条漆黑无人的小路。道路的两边枝繁叶茂,枝条在他们头上横陈乱展,散发出浓郁的植物香气。闻着夜风里的植物气味,他感觉这跟立香身上的味道很像。少年的衣服常常洗,他身上总有一点皂角味道。
  高文缓慢地开口了:「那么,立香。对认识了很久的孩子有这种想法,就不算轻浮,对吧?」
  立香沉吟片刻,说:「那应该不算吧。」
  高文无声无息地笑了笑,说:「是吗。」
  再之后,一路上沉默无言。直到了藤丸家门前,立香才跳下了车,和高文老师挥手告别。
  他打了个哈欠,顶着高文买给他的礼帽,抱着一堆大包小裹往院子里走,高文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庭院深处,用早就干净了的拇指指尖,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迅速地收回了手指,他发动了汽车,车子的油门被他踩的很大,简直像是要故意逃离一样。
  高文觉得自己确实是醉了。可能是餐馆里点的香槟酒味道很好,他在不经意之中多喝了几杯。
  可惜,立香并没有注意到一件事。他说的是「女孩子」,而老师并没有说「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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