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咕哒♂】卑劣者夜话

     「 在层层海水与空气之上,他的爱情实乃梦幻泡影。他生命短暂,转瞬即逝,而太阳普照万物,不死不灭。」

    TAG:清水/完结短篇/HE
       原作:《Fate/Grand Order》

  配对:高文(saber)×藤丸立香♂(master)

  背景:基于原作,人理修复后封印指定if

  注意事项:

  *双向暗恋。

  *对于相关传说有一定改编。

  *剧情非常随心所欲,存在一定程度的OOC,请谨慎食用。

  简介:在藤丸立香离开迦勒底前的最后一夜,回忆起往事的御主想和他的骑士再说一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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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劣者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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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往常的水声逐渐响起,潮湿的水雾漫上玻璃,将一个瘦削单薄的少年轮廓隐在一片白雾之下。

  藤丸立香正在淋浴。

  这是御主的习惯,是在结束了整天的工作之后,回到自己房间内按例进行的第一件事。

  然而即使是以灵体化状态存在的他,也不敢现在开启视觉。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毕竟身为骑士,根植在骨子里的矜持和礼貌,让他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冒犯他的主君。

  所以,直至藤丸立香沐浴完毕,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趿拉着还带着水的塑料拖鞋走出来的时候,承蒙他的呼唤,太阳骑士才得以显现本体。

  他看到藤丸立香正在镜子前擦头发,电吹风的噪音太大,年轻的御主好像背对着他小声咕哝了些什么,可他一句都没听到。

  站在陈设简单的室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的背影。

  御主稍微弯着一点身子。

  这个动作使少年的白皙后颈在滑落下来的圆形领口中,一览无余地展露给他。

  迦勒底的物资紧缺,即使是贵为唯一的御主,藤丸立香分配到的也十分有限。这套睡衣穿了又洗,洗了又穿,磨损到了几乎呈现半透明感的地步,日光灯直照下来,他能看到在松垮垮的衬衫和短裤之下,隐藏着的年轻躯体的轮廓。

  藤丸立香今年十七岁,身体的发育已经接近成熟的边缘,但是终究尚未成熟。

  他知道少年御主并不瘦弱,即使身为魔术师,迦勒底长期以来的特别训练已经让他的身体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肌肉……这使他更加动人,连低头时弯曲的脊背曲线都能让人心乱不已。

  如此青春,俊美,富有活力——

  这就是他死而复生之后侍奉的新君,人理保障机构最后的御主……

  以及,某位使魔隐秘不敢告人的爱慕之人。

  是的,这种感情是不可告人的,只因作为从者的他,不敢试图去拥有少年御主的爱情。他从英灵座上来,为了拯救人理的共同愿望而被迦勒底的召唤机构所召唤,那么理所当然,在人理已经修复后的现在,回归英灵座对他来说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除此之外,他是骑士,藤丸立香是他的主君。骑士就该尽骑士的本分,拼尽全力去守护,必要之时为他献上生命。

  仅此而已。

  藤丸立香承担着修复人理的重任,他是人类史上诸多英雄的御主,而即使太阳骑士也有着并不逊色的辉煌传说,但在诸多英雄之中,他的辉煌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对他来说,能在此时此刻和御主如此接近,都是难得的幸运了。

  藤丸立香半垂着眼睛,少年一边把头发吹干,一边不停地打着哈欠。他太累了,也许是疲倦使他今天格外地沉默吗?

  但是高文知道他沉默的真正原因。

  ——这是藤丸立香在迦勒底的最后一日了。

  人理修复的工作接近尾声,其他的杂务不需要藤丸立香在迦勒底坐镇也可完成。在这个时候,迦勒底接到了魔术协会即将入驻并接管迦勒底一切事务的通知。

  与此同时,魔术协会还将藤丸立香列入了「封印指定」的名单之中。

  人类社会的政治斗争自古以来都不需要什么太高明的理由,一个不出身于任何魔术豪门的无名之辈,一个拥有着能够对魔术协会造成可能威胁的局外人,他的存在就是原罪。

  即使被授予过「开位」,依然不妨碍「封印指定」的进程。

  所以为了生命安全,藤丸立香必须尽早离开迦勒底,并且,必须接受把在迦勒底的全部记忆都封印的魔术。

  ……其实即使没有「封印指定」也本该如此。

  那种波澜壮阔又转瞬即逝的人生经历,假如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又该如何使他回归到常世中去呢?

  藤丸立香只是个凡人,只是个还未长大的少年,他本不该被这般无情地卷入命运的车轮之下。

  他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疾病交加,不能再让他的灵魂也付出沉痛无比的代价。

  因此,他必须以常人的姿态回归到常世中去。

  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保护他的办法。

  ……而藤丸立香明天就会接受这个魔术。所有的事情都在同一天完成,被清除记忆之后,他就会被护送回日本,在他的故乡度过一个普通的余生。

  今夜之后他就会忘记一切,忘记穿梭在各个历史特异点的记忆,也忘记和英灵们共同战斗的记忆——

  当然,也会忘记有关骑士高文的一切。

  >>>

  抱着卑怯而无望的感情,藤丸立香爱着他的骑士。

  藤丸立香不可救药地爱上了高文,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麾下有诸多英雄,可自己为什么就单单爱上了他呢?

  他知道他和高文之间是永无可能的,因为面前的英灵是千年前的亡魂,现在存在的只是使魔,只是一个灵魂的碎片。

  但即使只是这样一个灵魂碎片,他也几乎被那生来具有的太阳之祝福所烧灼殆尽。

  和英灵之间是不可能恋爱的。

  他只能珍惜有高文陪伴的短暂光阴,这是他唯一能拥有的有关高文的东西了——即使他知道,明天,这些记忆都会不复存在。

  ……因为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感觉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隐隐发作着因为过度劳累引起的剧痛。

  本来想过很多如何度过最后一日的方案,但是在今天醒来的一瞬间,他就将其全部否决了。有如过去度过的无数个日子那样,他今天依旧做完了例行的种火收集和训练场训练,就像是明天依旧会有条不紊地来临那样。

  即使往日驻守在训练场的英灵,一看到他就哭得泣不成声。

  但训练还在继续。一切该维持在最正常的状态,尤其是不该搞什么告别仪式。

  这就是最好的告别,不是吗?

  他即将被抹去在迦勒底做御主的经历。为了逃避魔术协会使用某些堂皇之词而实际执行的肉体监禁及消灭,他将在明天之后回归故乡,然后永远淹没在人群之中,就像他来这里之前一样。

  ——可是,可是啊。作为「御主」的坚强也就到此为止了。

  唯独面对着高文,面对着他暗恋之人的夜晚,他意识到自己终于濒临崩溃了。

  一想到明日就不可与他再会,灵魂深处就感觉到一种被撕裂的痛楚。

  所以,他想小小地任性一下,但也只是小小的任性一下而已。

  他本来想过不顾一切地直接说出口,请求骑士和他合二为一,假如不同意的话就用三条令咒强迫他听从命令。可是面对着彬彬有礼,温和优雅的高文,一看到那双眼睛柔和而充满感情的湛蓝目光,他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具有亵渎可能的话。

  只因过于爱慕,他不想最后在高文面前沦落成那种卑劣的模样。

  而高文爱不爱他呢?他不知道。

  骑士的温柔太容易给人错觉,他对自己温柔,可是对别人也温柔,那只是骑士向来的处世之道。

  这位历史上最为闪耀的骑士之花,能回应他的召唤已经使藤丸立香受宠若惊,他怎么还能奢求更多呢?

  所以他只想和高文普通地度过一个不掺杂任何欲情污秽的晚上,而骑士就是骑士,他知道,他的请求永远不会被回绝。

  「高文……」

  听到呼唤声,卸去盔甲坐在床边的骑士下意识抬起头来。

  可他却看到藤丸立香双眼通红地走过来,几乎是即将落泪的模样,他怔住了。

  「……再来给我讲讲那些关于你的故事吧?」

  ——其实单纯是听故事的话,本来他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的。

  ——可他只是想和高文说说话。

  >>>

  「怎么今天忽然提起这件事,master?」

  「……大概是想到之前的事情了吧?」少年稍微垂下头,因为这个提议过于幼稚,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之前刚刚召唤你的时候,你总是和我讲很多那些你的故事。」

  这句话把高文的记忆一瞬间拉入过去。他的眼睛合上又睁开,点点头说:「好。」

  这种请求他当然会接受。

  不过实际上,他所爱之人向他索取的一切,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予。

  就像他生前作为亚瑟王的剑,也存在着对王堪称盲目的忠诚一样。

  立香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骑士的身边。

  他捧着一只杯子,慢慢地喝着杯子里一种帮助睡眠的药剂。这种药又苦又甜,算不上什么好味道。

  因为藤丸立香经常被从者侵入梦境,这导致了他的精神高度紧张,无法入睡,自始至终被失眠所困扰。

  但是,因为是心理因素,所以助眠药剂的作用也非常有限——直到他把高文登记为可以进入my room的从者之后。

  也许是在白垩之壁之前就已经一见钟情了吗?

  或者是因为骑士的强大给他带来了无比深刻的印象,他才能够这样地信赖高文呢?

  他不知道。

  但是刚刚召唤到高文的时候,他就把高文登记在了名册上。

  藤丸立香坐在高文的怀里,仰头看他。这个姿态虽然暧昧,却也只是他们之间暧昧的极限了。

  无数个夜晚他都在高文的怀抱里睡去,可他们没有做出任何超出主从关系之外的事情,甚至在这种同寝之外,平时的工作中,御主都对太阳骑士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当然,别的从者连他在太阳骑士的怀中才能安稳睡去的事情,也一概不知。

  可因为长期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高文猜不透年轻御主的心思。

  在千年以前,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他还不曾遇到过这样心思深重的少年。

  在平常的夜晚,他们有的时候会说很多话,有的时候就相对沉默无言,立香坐在他的怀中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沉浸在一些虚幻的现代娱乐中。

  而他则陪着立香,他对荧幕之后的冒险经历不感兴趣,因为拯救人类史本身就是最传奇的浪漫故事。

  只要把所爱之人拥入怀中,骑士就满足了。

  那些夜晚,他无数次地看着少年碎发丛生的后颈,白生生的柔软皮肤,因为被热水烫过微微发红,耳朵尖则薄得几乎半透明,透过他们头顶的日光灯,能看到玻璃结构般脆弱而精巧的血管纹路。

  他看着立香的时候,心中总能生出强烈的亲吻少年的渴望,但他不能。

  何况,他也不知道立香真正的心意。即使立香爱他——他隐约感觉到,对于立香来说,他和别的从者是不一样的——他也不敢跨越那道障壁。

  英灵和人类的恋情是不存在未来的。

  英灵短暂地现世,完成作为使魔的任务之后就会离去,在那之后,和英灵陷入爱河的魔术师往往无法走脱,只会陷入一生的狂热执念之中。

  这是他视如珍宝的爱人,这是他至高无上的君主。为之战死都是求而不得,他怎么忍心害他?

  今天立香没有再拿起平板电脑。

  他疲倦地蜷在骑士的怀里,长期以来的病痛折磨和内心阴翳的徘徊不散,使他的关节各处都完全散掉了。高文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斗篷把御主包了起来,再用双臂把他抱在怀中。

  少年苍白着一张脸,手脚都是冷的,这个怀抱封闭又温暖,他希望立香能够好起来。

  他轻轻地问御主:「您要听什么故事呢?」

  >>>

  「……想听和瑞格蕾尔小姐相关的那个故事……可以吗?」

  即使之前对某位从者一无所知,将他召唤过来之后,藤丸立香也会主动去寻找相关的知识。太阳骑士有许多传说流传至今,他每一个都看过,高文迎娶瑞格蕾尔作为这其中最有名的几个故事之一,他自然也知道它的来龙去脉。

  但是传说和本人的经历往往有所出入,就像后世的法国诗人总让他在那些传说中做出从未有过的行为,他们说他傲慢,奸诈,鲁莽,并且道德败坏,可藤丸立香从见到高文的第一面起就意识到,他完全是这些恶德的反面。

  ——那和瑞格蕾尔的故事,又有多少传说的成分呢?

  他不知道。因为他从未和高文提起过这个故事,而高文也未主动和他讲过这个故事。一种奇怪的默契。

  ——那是高文的妻子呢。他有着一位爱人,而和那位爱人的故事甚至流传到了今日。而且她在传说里实际上是个美人,是被高文打动了,才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也对,这样完美无瑕的骑士,无论是谁都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他的吧……这种人甚至在他死后千年也存在呢。

  ——他们在那之后应该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着吧。可他还爱着她吗?他死后也一直爱着她吗?

  立香缩在他的斗篷里,他认为自己的想法很卑劣。他的初恋给了这样的男人,而他是永远也得不到骑士的回应的,可即便如此,他居然还存在着一点奢望吗?

  ……不。不能有奢望,藤丸立香。

  ——你说这句话,难道不是为了断绝自己的欲念吗?

  「……您怎么突然想到要听这个故事呢。」

  骑士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很意外。

  「不行吗?」

  他叹了口气。

  「不,在下的一切都对您没有隐瞒,这种事当然也不会例外。」

  于是,骑士温柔低沉的声音开始在少年的耳畔响起。

  「我还记得那一天,我正外出巡逻,突然遇到了打扮成流浪骑士的王,王告诉我她进入了一个诡异的城堡,在城堡中有一个被称为『死亡之斧』的家伙……」

  「……他挑衅王,要求与她决斗,王答应了。他先是让王用剑去砍他,誓约胜利之剑将他的头斩了下来,但那家伙并不是平常的人类,他竟捡起自己的头,将其重新按在自己的脖子上……」

  「……听起来好像有点像那位法老王。」

  「哈哈哈!也许吧,master。后来轮到那家伙出手了。王意识到中了他的计,但是仍然愿赌服输,心甘情愿地伸出脖子去。不过那家伙也许是被王的勇敢打动,他说要王答对一个问题,她就可以免除一死。于是王离开城堡,找到了我。我陪同王踏遍了国境,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问题是:女人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答案也自然是模棱两可的。

  高文与阿尔托莉雅问过了王国中的所有女人,记下了女人们对于这个问题的纷繁众多的答案,而阿尔托莉雅自己的答案也被偷偷地放在其中,但是它们都不是正确答案。

  唯有瑞格蕾尔的答案才正确。作为后世之人,藤丸立香知道,因为那本来就是瑞格蕾尔和她作为「死亡之斧」的兄长联手设下的谜题。

  而瑞格蕾尔说出答案的条件是,让一位圆桌骑士娶她为妻。当时陪侍在亚瑟王身边的高洁骑士不忍看到他的同僚被这无妄之灾所累,毅然决然答应了女巫的要求。

  「在王答对『死亡之斧』的问题的两天之后,我们返回了卡美洛,当然,我得带着女巫,而且我要在卡美洛城迎娶她。骑士们都来道贺,不过当他们看到女巫,喔,我记得崔斯坦卿或许幸运地没有看到她,他一直闭着眼睛,但是当时兰斯洛特卿的表情倒是非常精彩,王则一直铁青着脸,可我觉得她本不该如此自责。——然后,到了晚上,婚礼结束了。我必须返回宫殿,去与女巫见面。」

  沉默了许久之后,高文叹息了一声。都不是好回忆,千年之后想来,他都觉得焦头烂额。

  「……然后呢?你该看到了她的脸,她美吗?她是什么模样的女人呢?她……」藤丸立香手指蜷缩又张开,做了一个令人发笑的比划动作,「她胸大吗?」

  高文看到他这个动作失笑出声:「master,在下觉得您一定不会对一个苍老,矮小,皱缩如老鼠般的女巫产生兴趣。」

  「是吗,她是这样的女人吗?」

  「您该知道,我为什么对年长的女人……」

  「可是难道不是诅咒的缘故吗?她不是说什么……一半的时间会恢复美丽的模样,一半的时间会保留丑陋的姿态吗,然后,你让她自己决定,然后诅咒就全部解除了!你们还再度办了一场更盛大的婚礼——」

  「是吗,原来传说之中……是这个样子的啊。」

  「……不是吗?」立香愣住了,「难道没有变回去吗?」

  「……嗯。」

  骑士点了点头。

  藤丸立香发现自己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卑劣的人啊。真是不可救药。所以为什么会对千年以前的亡灵的情史这么在意呢?你们之间该是本无关系的,你并没有过问骑士感情生活的立场,藤丸立香。

  ——你该清醒一些!

  可是,他实在不能不去在意。

  然而,假如女巫并没有变成美丽女子的话,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说呢?

  他问了高文,骑士只是苦笑着回答:「master,您该知道,您的骑士既然这么优秀,那么即使是英伦三岛上最残酷的悲剧家,也不忍心把我置于那种不公平的悲惨境地。」

  有的时候现实往往比传说更加离奇,就像人们不愿去信骑士之花居然背负了女巫的恶毒诅咒,也不敢相信濒临毁灭的人类史居然会被一个少年所拯救。

  「……抱歉,高文。」

  「不,master,您没有错。」

  「那么!高文。」少年放松身体,靠在他胸膛上。他抬起头去看高文,色泽浓淡不一的两种蓝色的目光交汇在一处,「……还是再来给我讲讲绿骑士的故事吧!」

  「绿骑士?您还真是很喜欢听那次试炼的故事。」

  「嗯!」少年理所应当地说,「因为实在是很——帅气的故事啊!」

  他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了粼粼闪光,当充满期待的时候,御主那清澈见底的蓝眼睛里总会涌现类似的光芒。

  他不愿辜负御主的期待。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他笑了,立香也跟着他一起笑了。立香坐在他怀里,笑起来的时候在他怀里乱动,这让他渐渐收住了笑意,他简直想一把按住立香,告诉他,御主,您千万不要乱动……

  ——因为您这样,会让在下忍得非常辛苦,才不至于逾越那道不该逾越的界限。

  >>>

  为什么偏偏喜欢听绿骑士的故事呢?

  ……大概是因为,很特别?

  ……又或者是,那是高文第一次向他提起有关自己的过去吗?

  也许一开始确实是因为特别。

  之前,他也不是没带过从者进入my room,而一到了独处的时候,总有从者对他露出一种肉食动物般的进攻性来,让他着实难以招架。

  重要的是,他还对这些从者们没有特别的兴趣。普通人是不敢对英灵有什么肖想的。

  何况,藤丸立香知道,其实他们在乎他,只是因为他是迦勒底的御主罢了。

  一个直到今天都没有谈过恋爱的草食处男,这么不被喜欢的自己,怎么会被人类史的英雄们垂青呢。

  但是,他没想到,在二人独处的时间里,高文却给他讲起了这个故事。

  绿骑士的试炼,太阳骑士最有名的传说之一。

  这给了立香一种意外的安心感——这位骑士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高洁正直啊,这是高文留给他的印象。

  而高文毕竟是那些传说的亲历者,他讲起来更是活灵活现,简直让藤丸立香怀疑他更应该去当个吟游诗人。不过被这么说了之后,高文却提议道说不定可以请崔斯坦卿前来配乐,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吟游诗。

  ……这个人居然是认真的吗!崔斯坦卿真的会配合他的「自我吹嘘」吗——年轻的御主不由自主地感到怀疑。

  可实际上,藤丸立香本来以为高文不会去讲绿骑士的故事的。因为太阳骑士在日光祝福之下是不败的,而高文本身也是好胜心极强的人,而在绿骑士的试炼之中,他并没有取得完全的胜利。

  本该是不光彩的记忆,可是高文却向他坦陈了自己的失败,以一种异常诚恳的方式。

  「我并没有完成绿骑士的试炼。」高文说,「然而,吾王亚瑟赞赏了我的行为,称我为真正拥有荣誉的骑士。」

  而他则回答:「……是啊,高文。我也认为,你是最光荣的骑士了。」

  那一刻,立香看到温柔的光芒溪流一般在他的眼中流淌。

  立香心想,他并不傲慢,对不对?一个傲慢的人,怎么会像他一样坦然面对自己的败绩呢。

  或许正是从那一刻开始,他们都万劫不复了。

  他一直很乐意听高文去讲那些千年以前的传说。因为听到他讲故事,立香就觉得,就像是他自己也参与进了那些传说中一样。

  他真的很想回到千年以前,即使是拜访那人理以外的神圣领域,也让他感到无比地欢愉。即使现在是他做御主,高文做从者,可立香走在他身边,仰望骑士高大的身躯的时候,他常常想,他宁愿活在高文的时代,即使在他的身边,只做一个小小的肃正骑士都好。

  他爱极了高文。

  爱使人卑怯,使人不得不抬起眼睛,用最仰望的姿态去看他不可触碰的情人。

  太阳骑士的胸膛健壮,厚实,充满热度,让立香昏昏沉沉地坠落在他声音与气味构成的梦境之中。

  ——假如在他的传说里就此睡去的话,会不会做一个回到千年以前,永远都醒不来的梦呢。

  藤丸立香渐渐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疲倦让他并没有说出最后的话。

  ……其实,他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他想让高文亲自护送他回到故乡去。

  因为他想把这个世界其他的景象也给他看看,即使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资格也没有了记忆,可他还想和高文度过更多一点的时间。

  仅此而已。

  虽然他也很想亲吻高文,很想和他相爱,很想和他融为一体。但是他们之间隔着千年的岁月和生死的鸿沟,高文是空中高悬的太阳,而他是海水之下的珊瑚虫,因日光照入浅海,在父祖的尸骨上挣扎而不可脱的腔肠动物才得以生存,他爱慕太阳,他因太阳的恩泽才得到生命,可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层层海水与空气之上,他的爱情实乃梦幻泡影。他生命短暂,转瞬即逝,而太阳普照万物,不死不灭。

  他终于坠入了辽远而寂静的深渊之中。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没有梦到绿骑士,没有梦到白垩之壁与圣城,他只梦到迦勒底。

  清醒与幻梦之间,他的人生只剩下了迦勒底。他又坐在迦勒底的走廊上,又坐在窗边,可无论多少次向外看去,透明之外永远是一片苍白景象。

  ……可是。

  可是他侧过头,望着窗外寒冷失色的风景的时候,由远及近地,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硬质,有力,带着一点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熟悉——

  是高文。

  他转头望向他的太阳,可还未等他说些什么,骑士却把斗篷披到了他的肩上,然后把他紧紧拥入怀中。

  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他睁大了眼睛,抬头去看高文,他去喊骑士的名字。

  而骑士闻声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他。

  ——那么温柔,那么甜蜜,默契得就像他们已经相爱多年,并且会永久相爱下去一样。

  >>>

  也许在所爱之人面前,骑士敏捷的感觉开始变得迟钝,抱着立香又讲了一遍故事,满心等着他的回应,可他低下头,才听到立香平缓的呼吸声。

  少年御主早已睡去。

  他犹豫了很久,才放开立香,把他放在小小的床上。但骑士并没有想到,一离开他的怀抱,立香就蜷缩起身子,开始不停地发抖。那是下意识地抵抗着什么的动作。

  ——又陷入了可怕的噩梦吗。

  看到少年的表情产生了轻微的扭曲,这是他在承受痛苦的表现。他不忍心看到立香受折磨的样子,假如可以,他宁愿自己的御主永远不受任何苦难,而他则会为立香承担一切。

  他本来想就此离开,可是立香这副模样,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于是骑士只能坐在立香的床边,最后一次恪尽职守地护卫着他的御主,就像在特异点中度过的那些夜晚,他们在临时的营地里,御主沉沉睡去,而他守护在他的身边。

  他是藤丸立香的盾与剑。

  ……也对,这是最后一夜了。

  凝望着少年苍白的侧脸,他不由自主地跪下身去。他的眼睛闭上又张开,双眼中又开始涌动起一片海浪,长长的金色睫毛也因此潮湿,不断颤抖。

  「……master。」他无声地开口了,「这是和您最后共度的一夜了,能不能允许在下小小地放纵一下,逾矩一下……只是陪着您而已呢。」

  「……」

  理所当然地,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像他心中苦涩而甜蜜的,无穷无尽的爱语,全都得不到少年的回应一样。

  立香的睡衣很宽松,他在梦中辗转身体,就会露出伤痕累累的腰腹,肋侧,后背与四肢。他想把他的衣服拽下来盖好,可是刚伸出手的时候,他却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少年的腰间——

  然后,他收回了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骑士再也无法自制,百感交杂之间,他落下泪来。

  忏悔赎罪的感情充满了他的内心,可这又不仅仅是因为他心中产生了对少年的妄念。

  因为他摸到了一处灼伤的痕迹,而那痕迹他能无比确切地认出来……

  那是他的宝具留下的痕迹啊。

  太深了,太疼了。

  从第六特异点修复至今已经过了多久?可那伤疤居然现在都清晰非常——他当时该承受着何等的痛苦啊。

  即使那个时候,从同一个灵基分裂出来的,侍奉于狮子王的他并没有记忆,可那个他就忍心去伤害这样一个人吗?

  那个时候的他,大概不会预知到有一天他会后悔万分,会如此痛苦而绝望地去爱眼前的少年吧。

  但立香的身上清晰可见的旧伤却不止这一道。新伤旧痕覆盖其上,有些伤甚至给他带来了绵延终身的病痛。即使迦勒底的技术再好,也一时半刻治不过来。

  他记得他看过立香的治疗记录,治疗记录存放在仪器里,文件名的序列几乎拉不到头。

  而他曾经声音颤抖地问过工作人员,写在纸上的话能有多厚,工作人员只回答:「假如都打印成纸质档案的话恐怕会占好几个屋子吧,实在是太浪费资源了,没有打印的必要啊。」

  「……」

  何等恐怖的事情啊。

  他就是背负着这样的事物走到今天的吗?

  在他酸涩而潮湿的视网膜前方,少年以献祭品般的模样正呈现在那里。他沉默无言地看着立香,心想——

  受苦至此,伟大至此,使他的心灵痛苦至此的人,就是他的主君,他的所爱之人啊。

  可是,御主为什么……又在哭泣呢。

  他一瞬间慌了神,他不知道在梦里发生了什么。是又被谁所伤害?还是身体的病痛又发作了,让他不堪忍受呢?

  可无论是那一种,他都无能为力。他只是骑士,只是剑,即使宁愿代藤丸立香遭受所有惩罚,可是神从不眷顾他。

  他内心悲恸不已,终于失控地抱紧了沉沦梦中的情人。

  ——若是能在在下的怀抱里,得到片刻的安稳也好啊。

  ——能为您奉上短暂的幸福,已经是作为英灵的在下存在的全部意义。即使为此而死也在所不惜。

  ——只是希望您能幸福。只是希望您能幸福……

  在几乎将他扼死的无边痛苦之中,他听到了御主在睡梦之中呼喊他的名字。他睁大双眼,猛然抬起头来,心中又是悔恨又是狂喜。

  御主梦到了他吗?是怎样的梦境呢。可如果是梦到了他,为何又会因此流泪——

  他浑身巨震,干燥黯淡的嘴唇不断颤抖。

  他想到,他即将与御主分离,他即将与立香分离!

  「……master……立……立香。」

  这个认知终于完全摧毁了他。

  矜持至今的骑士终于无法自控,低下头去吻他。又苦又甜,是刚刚喝下的助眠药水的气味,可为什么在这种味道之中,带着一点血腥气呢?

  他不知道立香的身体为何这么烫,他的嘴唇几乎要被比阳炎还滚烫的主君所灼伤,他的嘴唇被烫得无处安放,只能蜻蜓点水一样,从嘴唇到脸颊,从下巴到发梢,胡乱地去吻他。

  而在这个痛苦绝望的亲吻之中,他并未察觉,少年御主在梦中不知不觉地舒张身躯,回抱住了他。

  >>>

  然而一次吻已经是骑士能够放纵自己的极致了。很快,他就如梦初醒地放开了御主,而少年的怀抱软弱无力,一被推开,四肢就自然垂下,可这一次他四肢展开,有如一只小小的海星,他再也没有蜷缩身体了。

  他离开了御主的房间,走到了迦勒底的走廊上。天空的边缘呈现出一种微妙的紫蓝色,一线微光逐渐显现。

  天空将明,他和所爱之人的分别之时也将至了。

  他在玻璃窗前伫立许久,徘徊许久,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喉咙发作的疼痛使他不断做出吞咽的动作。

  薄暗的光芒并不祝福他,一片寒冷之下,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他本该死了,千年以前就死了。如今的他是盘桓于世的亡魂,可这亡魂居然还可笑地想要陪伴一位此世之人,和他共度余生。

  全是痴心妄想。

  他终于往管制室的方向走去。

  抹除记忆的魔术仪式十分重要,不能出丝毫的差错,而他现在只想去帮一点忙,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好。

  ——这就是骑士的爱情。

  黯淡的朝光爬进迦勒底,把骑士的影子拖得变形,绝望的阴影就此被拉得极长,一直渗进墙边去。他的脚步沉重如铁,像是连鞋子都不愿听从他的命令,可他却不得不这样做。

  ……但是,刚才亲吻立香的记忆,还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旋不散。

  ——这个时候,骑士并不知道,那虽然是他们的第一个亲吻,却不是他们的最后一个亲吻。他的爱人终有一日将会以千百倍的热情回报他,而他们的爱情不但一如既往,而且更为强烈。

  即使隔着时间与生死的长河,两岸的灵魂也有着能对望至一处的可能。更何况无论是英灵还是御主,他们如今都是确实存在的,甚至能近在咫尺,然后互相触摸,互相抱拥。

  ……并将永远心有灵犀。

  尾声

  到达管制室的时候,从者们正在达芬奇的指示下忙碌。万能之人神情紧张,却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从者们准备魔术仪式。

  这个时候,他问达芬奇,他能帮上什么忙。

  然而他意想不到的是,一看到他的出现,达芬奇的脸上却露出凝重的神色。万能之人从上到下地打量了高文许久,才说:「跟我过来。」

  于是他跟着达芬奇走出了魔术工坊,进入了另外的房间之中。

  接下来,一个让他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Saber,高文。」

  「是。」

  「我有一个无比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万能之人沉吟许久,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很久之后,她才转身从黑暗之中拿出一沓资料,交到了高文的手上。

  借着室内的一点昏暗灯光,他看清了资料上面的字。

  「这是……!」

  「……你该知道,迦勒底不可能把立香放逐回故乡之后,任由他自生自灭。魔术协会可不会就此罢休,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人理保障机构,更是『藤丸立香』本身。」她停顿了一下,「所以……」

  「我们决定派你,和其他几位英灵护送御主回到故乡之后,在他身边以平常人的身份保护他。有的从者前些日子已经先行离开,到他的故乡城市去布置结界,以阻碍魔术协会的探查。但是他们是不择手段的,即使布下结界,他们仍有可能将御主带走并杀死。而你是御主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最信赖的英灵,所以我们打算让你承担『代理监护人』职责,在那个魔术结界之下保护御主的安全。能做到吗?」

  「……」

  圣剑从手中幻化而出,他单膝跪了下来。

  「谨遵命令。圆桌骑士高文,在此发誓,绝不辱没使命,拼死保护御主,不会让他再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从此以后只会为他——」

  「——献上完全的胜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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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努力地在做小甜饼了!!

都说了是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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